第11章 将信
读懂了孔柠柠的意思之后，胡宇简直要惊掉下巴。而被拉到活动现场的汤芝心却不明所以，半推半就地在孔柠柠的撺掇之下戴上了眼罩，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游戏规则，就被孔柠柠推着朝场上去，
“相机我帮你拎着，总之，汤姐姐你跟着林郁剑走就行了！别担心！他知道规则。”
胡宇眼神复杂地看着孔柠柠的一系列操作，记忆里孔柠柠不是因为误会林郁剑爱上小妈而和林郁剑起过争执吗？现在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胡宇压抑在心里不断冒泡的疑问的同时，还得兼顾报名处小干事的疑惑和其他等待报名的同学的情绪。
“那是林郁剑的家长，散了吧都。”
游戏即将开始，志愿者们在起点处将水球移交给各队队员。汤芝心迷茫之中怀里被塞入一个水球，只好一只手将其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在空气中向周围胡乱摸找。
林郁剑仍是插着兜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自己的右手被人拽了出来，交到了一只陌生的手上。
“四组的两位队员你们牵好了哦，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志愿者将林郁剑和汤芝心“绑”在一起之后，向裁判示意七组已准备完毕。
这只陌生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紧了自己右手，林郁剑下意识地挣脱开，然后转而把住对方的手腕。
“咻——”，口哨响起，裁判一声令下，游戏正式开始。
林郁剑不知道胡宇给他安排的这位搭档是谁，但是他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只手腕很细，也许是个小学妹，又或许是比较娇小的高三学姐？
总之他一只手牵着人，另一只手在混沌中向前探寻。
“向前！向前！”
“左边左边左边！”
“方向偏了快向右！”
四面八方传来了截然不同的指令，很难判断究竟哪句真正在提示自己。林郁剑走在汤芝心前面，却前进得缓慢又艰难。
和孔柠柠想的不同，林郁剑并没有搞清楚规则。之前在场外的时候，由于根本没打算参与活动，所以游戏规则只是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林郁剑只依稀记得要根据观众的话来辨别方向和把水球送到终点，但现在看来这两点都不太容易做到。
可实际上场外的观众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在指方向，他们的喊话其实非常明确，只是林郁剑遗漏了这些声音里很重要的一个信息。
“4组向前！向前！”
“5组左边左边左边！”
“2组方向偏了快向右！”
大多数喊话里都加入了组别，然而林郁剑不知道自己是4组，也就忽略了观众喊话对自己的帮助，带着汤芝心在场上彷徨。
明明喊话4组的声音是最大的，可场上两个呆瓜怎么看上去寸步难行。胡宇摇摇头，看了眼孔柠柠。孔柠柠似乎也很着急的样子，“林郁剑怎么不动呀，他傻了吗？到底懂不懂规则？”
胡宇心想这个问题本身恐怕就是答案，但他没接孔柠柠的话，另起话头说道，“你哪里找来的人？”
“刚刚满操场追你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在跑道散步。仔细一看果然是汤姐姐，我就把她拉过来了。”
“汤姐姐？所以她今天来看林郁剑的？家庭代表？”
“应该是吧。”
“你不讨厌她？怎么还把她和林郁剑凑一块儿？”
“你不觉得多在一起参加这种活动有利于促进他们的家庭关系嘛……”孔柠柠说着，反应了一下之后给了胡宇一拳，“我什么时候讨厌汤姐姐了！讨厌你还差不多。略。”
胡宇吃痛倒吸一口凉气，面前的孔柠柠见到自己这幅表情却漠不关心，还冲自己做着鬼脸，“活该活该。”
场上的林郁剑似乎情况也不比胡宇好，甚至更糟。
没搞懂观众喊话里有效信息的4组在场上像是无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原位，挤到了3组的赛道上去。不出观众所料，两组撞到了一起。
“啊！”
汤芝心忍不住尖叫了出来。匆匆上场的她本就没弄懂这个游戏是在干什么，但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开口问林郁剑，因为怕他听到自己声音就会不耐烦。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震耳欲聋的呼喊自上场就不曾间断，汤芝心整个人都非常紧张，所以和3组队员撞上时她吓得不轻，声音都有些变形。
即便看不见，林郁剑还是本能地回头，想弄明白自己的队友这边是什么情况。
可惜3组的反应还要更快一些。
3组的队员非常聪明，领头的一人立刻循着发声的位置探去。尖叫是女声，一般来说，一个易受惊吓的女生，一定是走在后面的那个。也就是说，这个女生很大概率是在后方保护着水球的那个。
认准汤芝心为目标之后，3组的两人都往汤芝心的方向伸出魔爪。而汤芝心一手抱着球一手被林郁剑牵着，毫无还手之力。
“诶”
感觉到有人在扒拉自己手上水球时，汤芝心试图把水球往怀里拢。对方依旧不依不挠，她只好转向林郁剑的方向，尝试把水球传给他。
“呀。”
就在这个过程中，水球从汤芝心手上脱落，不知所踪。
林郁剑终于也察觉到3组在争夺他们的水球并且似乎已经得逞，他急忙把落在后面的汤芝心拉到身前，
“算了，别和他们纠缠，我们先去终点。”
这番发言显然是基于林郁剑完全没搞懂规则的基础上，稍微了解一下游戏规则就应该知道，没有水球去终点积不了分，徒劳无益，不如返回起点再取一次水球。
汤芝心还沉溺在水球被抢的失落中，任由林郁剑把自己拉到了他身前。可就算走在前面她也找不着方向，汤芝心下意识地往后找，朦朦胧胧中够到了林郁剑的校服袖口。
感觉到身前人的不安，林郁剑左手伸出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轻轻将对方回拉了一些，右手手臂前伸探路。这样，从场外看来，汤芝心整个人就好像被林郁剑环抱在怀里一样，引起一阵不小的尖叫。
可是场外的声音一早就已经被林郁剑自动屏蔽，他看不见在别人看来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低下头安慰着身前人，
“没事，我在这儿呢，我们能过去。”
说完这话之后，他感觉身前人愣住几秒才又继续前行。林郁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不由地加快了步伐，结果由于步调不一致，撞到了身前人，下巴磕到了汤芝心的后脑勺。为了表达歉意，他摸了摸身前人的头，揽着怀里的她继续前行。
再次调整好状态，没走几步，汤芝心却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到了附近爆开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水球破裂的声音。
原来在4组纠纠缠缠、兜兜转转的这段时间里，其他组却健步如飞。有率先抵达终点的小组已经取下眼罩开始攻击别组，并且开始往回走了。
而林郁剑和汤芝心却还处于路途半道，所以当1、3、5三个小组同时抵达终点时，场上唯一一个离终点最近的攻击目标就只剩下4组的这两人了。
然而4组本组两个不了解游戏规则的傻瓜却对即将到来的灾难一无所知，还在竭尽全力地往终点靠近。
当第一个水球向4组的方向袭来之时，遭殃的当然是走在前面的汤芝心，在她发出尖叫前，胸口处已被水球击中，衣服湿了一大片。
“啊啊啊啊！”
汤芝心停下脚步，埋着头抱住自己的双肩。林郁剑也预感不妙，伸出双臂想要挡住来袭的物体。不一会儿，第二个水球飞了过来，在汤芝心耳边爆开，虽然口罩保护住了脸，但她头发却湿了。汤芝心彻底慌了，一心只想要背过身去避免正面再次被水球打中。转身却一头撞进了林郁剑怀里。
脖颈处沾上了湿冷的发丝，林郁剑这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成为了水球的目标，而正因为自己刚才把她拉到了身前，所以导致她成了第一目标。林郁剑心生愧疚，一把拉住想要离开自己怀里的身前人，用手臂紧紧护住。
他就这样带着汤芝心一个侧身，躲掉了一个水球，而另一个水球也只是砸在了他背上。终于结束掉了一波密集的水球攻击。这下没了水球的小组也只得戴上眼罩向起点回返。
而林郁剑怀里的汤芝心却忍不住颤抖起来，在茫茫黑暗中经历了一阵又一阵未知的惊吓，现在头发和衣服也湿透了。她不知道后续还会不会有新的水球攻击出现，身心俱疲，四肢乏力。
林郁剑想尽力缓解怀中人的难受，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捏着对方的肩，抚了抚对方的手臂。触摸到手臂的一瞬间，林郁剑才感觉到对方皮肤发凉，他顺着手臂往下，碰到的手也是冷冷的。
对方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难受。而这，很大部分是他的责任。但对方却一言不发，连指责他的意思都没有。如果她开口抱怨一句，也许他都会更好受一些。
想到这一点，林郁剑不由自主地将对方抱得更紧，企图用身体之间的热传递让对方尽可能地暖和起来，毕竟自己的体温肯定比对方要高一些。
但是很快，林郁剑发觉，自己的体温似乎不只是比对方高一点，自己好像是在发烫，而自己并没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存在，因为他并非那种被水球一砸就会生病的脆弱体质。
只是，好像心跳得特别快。
如果取下眼罩，观众会看得更清晰，林郁剑那张红透的脸。
林郁剑这个傻瓜还没有意识到，没意识到这是他青春期以来，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怀抱着一个人。
他高估了自己的成熟程度，以为不管做什么事自己都能从容面对，以为泰山崩于眼前他也能面不改色。
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以为只要自己脑子里没别的想法，身体也就会听自己的不做任何过多的反应。
在他对于自我的构想中，林郁剑应该是一个永远春风满面的赢家，永远处变不惊的智者，永远举重若轻的体面人。
而实际上，此时此刻，林郁剑只是一个一个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却还要死死抱住怀中人的高中生。
直到比赛结束的口哨声响起，直到他取下眼罩的前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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