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顾盼有君韵，如似故人来。
狐苓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绢纱捡起，在手中展开。
只见绢布之上绣了一枝金桂，右上角有两句香艳的题诗：“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次采三峰而调其情，所谓三峰者，上舌，中乳，下牝户是也。
江莲心霎时羞红了脸，一把子扭过头去，口中愤愤骂道：“呸！真不要脸，郎君才不会去你们这种地方！”
这话出口，可把坐在二楼的姐妹们逗乐了，纷纷掩着面，咯咯的笑了起来。
靠外侧那身姿富态的中年女子摇着绢扇，笑眼吟吟的盯着楼下的江莲心：“哟，这位小娘子先别急，妈妈我这香汤楼经营了数百年，楼里自然也有娘子们喜欢的。”
说罢，只见那老鸨合掌轻轻击了两声，高声唤道：“哥儿们，还不快出来叫娘子相看相看？”
身后的珠翠帘帐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一行翩翩少年郎应声从内间鱼贯而出，锦衣红夺彩霞明，顾盼生辉鬓角低。
为首的是为着朱红长衫男子，鬓间插着几根蓝羽，生得风流韵质，剑眉裁入鬓角，宛若蓝田玉人，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轻扫过江莲心。
“娘子可叫玉凌好等。”
江莲心顿时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有什么捉摸不透的东西在悸动，销魂的感觉从脚尖直冲头顶。
她不禁微张朱唇，重重在臂上拧了几下，这才确定自己没在梦里。
楼上的男子还在浅浅微笑着：“玉凌备了上好佳酿，不知…可有幸得佳人作陪？”
红月清浅的洒落在男人的肩头，他温柔的伸出手，便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唇角，轻柔的如同一场精心编织的美梦。
江莲心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胸口像塞进了一团粉红色的棉花，不受控制的膨胀起来。
“……郎君。”她轻飘飘的望向狐苓，七魂中有三魄已然飘进了香汤楼，失神的眸子中闪现出诡异的光芒：“你身上灵石可带够数了？”
狐苓、祁双夜：“……”
孟极崽子呆愣了几秒，随即犹如当头挨了一道惊雷，顿时炸毛暴跳起来。他的口中发出暴怒的吼叫，恨不得冲上去咬醒这个被美色勾了魂的女人，还好被狐苓眼疾手快的按下。
楼上的女声还在娇滴滴的叫着“公子”，夹杂脂粉味的香风不停从她们的衣袖间抖落，借着夏夜微凉的风款款送入几妖的鼻中。
狐苓抬头看了看红雾弥漫的夜空，时候尚早，离妖市结束少说还有四五个时辰。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从楼上那位身着玄色锦衣、凤眼低垂的少年身上蜻蜓点水般掠过，握着灯笼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颤。
顾盼有君韵，如似故人来。
……
片刻，香汤楼雅间内。
小崽子被下了咒扔在了大红的帷帐内呼呼大睡，酒过三巡，屋中的龙凤烛身上滚满了红珠，琳琅满目的饭菜摆了整整一桌，
江莲心已有了几分醉意，半个身子赖在玉凌的怀中，眼神涣散，手下却还不忘在玉凌那坚实的胸肌上占几分便宜。
“给姑奶奶……倒满！”她醉醺醺抓起桌上的酒杯，口中胡乱嚷嚷着。
狐苓皱了皱眉头，伸手将酒杯夺下：“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郎君逛个窑子还那么多规矩……”江莲心歪着头，眼神迷离的望着狐苓。
这只冷面狐狸今儿多喝了几杯，褪去那一身清冷疏离，竟愈发明艳出尘起来，如同一株带着露珠的血色蔷薇，令人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她指尖摇摇晃晃，朝着狐苓身边的玄衣少年不耐烦的指了指：“还愣着干什么，给你主子倒酒啊！”
玄衣少年被她喝斥得一个激灵，连忙低着头给狐苓的玉杯中斟满紫红琼浆。
狐苓抬起眼皮，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江莲心只当没看见，反将那头一扭，又美滋滋的眯着眼枕回了玉凌的腹肌上，一双纤纤玉手毫不客气的探进了玉凌胸前半开的衣衫内。
那穿着玄衣的少年唤作竹箐，今夜乃是头一次跟从兄长来妖市修行，整只妖尚还懵懵懂懂。
本以为他只是服侍下堂白灯的客人，却没想被妈妈在堂中大嚷着叫了出来，又在众妖酸溜溜的眼神中，被引路的“阁中花”带上了楼。
走过层层木梯，前方带路的杜鹃花终于在一间透着暖黄灯光的厢房前停了下来。娇艳的杜鹃花上下翻了个圈，慢慢燃回了一缕香魂，附回了牌坊上。
他怔愣的抬头看去，只见那缠满青叶的门牌上写着“杜鹃阁”三字，而那装横华丽的朱红木门左侧，竟赫然挂着一盏幽蓝的灯笼。
——这妖市之中，手执□□者无不是金丹以上六峰之权贵……
听着烛台上芯火爆裂的噼啪声，少年只觉得如坐针毡，手心被汗液浸湿，心脏的跳动声咚咚在耳边响起。
他借着喝酒做遮掩，偷偷将沾染红晕的脸颊藏在袖子后，痴痴打量着那位指名道姓要他来此伺候的大人。
不同于下堂里那些修为浅薄，不过是来寻欢作乐的恩客——妖的容貌与修为有着莫大联系，金丹期以后，随着体内的斑驳杂质不断排出，即使是原本面目丑陋的妖精，容貌也会随着修为精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不用说如狐族化作人形后，大多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步入金丹后的狐族，容貌近乎能与日月争辉，说是祸国殃城也毫不为过……
“害怕我吗？”
思绪忽然被打乱，坐在他身旁的那位大人缓缓将杯中的酒液饮尽，眸中盈着几分醺意。
竹箐低低摇了摇头，他乃是天生的炉鼎阴体，若能与跨越他两个境地的金丹妖狐颠鸾倒凤几番，用不了多久他的修为便能突破筑境……
再则……
他咬紧下唇，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紫红的液体撞击着瓷白色的杯壁，有种说不出的靡乱。
望着那张清冷如谪仙的脸，他忐忑的举起酒杯递到那位大人的身前，学着鸨母方才在楼下教得，结结巴巴的说道：“竹箐能…能来公子身边伺候，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在江莲心身边伺候的玉凌公子见他那副畏缩的鹌鹑模样，不禁用扇面轻掩唇角，“噗嗤”的笑出了声。
竹箐听着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声，顿时羞红了耳根，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背上就好似有百条虫子在爬。
那“仙人”只是坐在主位上，怔忪地望着他，那目光不由的让他想起月色下静谧的湖水，湖面之下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秘密与哀伤。
他低下头，局促的想将劝酒的手收回。
忽然手腕被猛地抓住，他惊讶的抬起头——只见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低垂着眸子，竟然就着他的手慢慢将杯中的液体饮入喉间。
另一边，玉凌轻柔的将红果送到江莲心嘴边，余光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一幕，唇角不动声色的勾起。
有些人就好未经人事的处子，喜欢他们的天真、他们的干净、他们的简单……
只有将这份无暇的纯洁亲手毁去，让那洁白的画布沾染上不堪的泥泞，才能带给他们莫大的快感。
祁双夜阴冷的站在阴影中，紧握的拳头上青筋暴出，他只是神体的一缕神魂，没有人的看得见他，更没有人会在意他。
他眼神冰冷的如吐着黑信子的毒蛇，将那少年望着狐苓的痴态收入眼底，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暴涨的妒火。
他的狐狸……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留在他的身边？
窗外的血月隐隐出现几道裂缝，仿佛要凭借着蛮力将整片虚空撕裂开，金色的辉光从缝隙中透了进来，如同刺破黑夜的旭日。
飘浮在半空中的银衣男人骤然睁开眼，凌厉的剑眉微微蹙紧，他用尽全力抬起手，两道浓重的妖力不留余力的送入血月之中，浓厚的血雾从边界慢慢向中心侵蚀，再此将那一点不起眼的光芒吞噬殆尽，只留下几道不可磨灭的红痕。
危机破除，可男人的神色却丝毫没有缓和，眉头在额心挤出一道深深的‘川’字。
他死死盯着方才那几道裂缝出现的地方，不安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在这狐家老祖一手创造出的虚空妖境，他无疑拥有绝对的力量——方才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几乎要把老祖所留下的阵眼生生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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