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蛮之期
自予旸入朝，济苍脸上就没出现过松弛的面色
他苦思冥想出一步棋，算不上妙但势在必行，书房内，他找赵冉商量
“最近朝廷明里暗里要本将军去南蛮，再拖下去推也推不掉了，你替我去一趟！如何？”
赵冉明白事情利害，济苍这一脉里，唯她在朝廷无足轻重，她去再合适不过，况且南边太远，她反倒不用畏惧予旸了，当下点了点头
“好”
济苍叹息一声
“你可知……这一去要多久？”
赵冉满不在乎，在哪不是呆着，她自嘲一笑
“少则两三年，多则……难讲”
“只是大将军，耒家那边，会松口吗？他们借我算计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无妨，师父在，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这些日子朝廷山雨欲来风满楼，任谁心里都怀揣隐隐的不安，不过赵冉想到上面还有济苍挡着也就没那么不安，况且耒家咬住予旸，她去南蛮，再好不过，目前来看用不着她谋划什么，一切水到渠成
“还有一事，大将军，我以什么身份去南蛮?”
济苍没想到赵冉这么不痛不痒，随口就同意，这时候他倒希望赵冉蠢笨些
“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再斟酌，不过你得想明白了……你这一答应便是箭在弦上了”
赵冉还是坚定点了点头
“一切听从大将军安排”
“你在都城就没什么牵挂？”
要说牵挂唯有锅子，可那货在校场别提多滋润了，回回去看他都要胖的变一个模样，犯不着她惦记
赵冉挠头打着哈哈
“嘿嘿，大将军有所不知，我早没了家里人，无牵无挂，也没人记挂着我，看来冥冥之中替大将军去南蛮的机会非我莫属了，我这回也算是能雏鹰展翅了”
济苍暗自怅然
“你这泼皮，还挺开心，看来本将军决心下晚了，不过你心里可得有数，你这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那边可不好过！”
“哈哈哈，还是大将军了解我，这一去绝不会给大将军丢面儿”
济苍赶在皇帝下最后通牒之前，将折子递上去，狗圣上措手不及，转而听大将军府眼线来报，济苍与他府中门下督处处不合，针锋相对
难怪了，这个节骨眼上把人推出来挡枪，看来是真不合，既然与济苍不合，那便等于合他的意，朝廷有两位相爷，却只一位大将军，何况朝中武官几乎都在济苍麾下征战过，边军战士对济苍各个佩服崇敬
叫他日日担心养虎为患，想明面打压却碍于纷乱割据的国情，不如就留在眼前，一时间也作不出乱子，提携个与济苍不合的将军去南蛮，便是一步妙棋，这人一朝回朝，济苍不再一人独大，不能回朝也毫无损失，无关痛痒
妙极！济苍送上的神来一笔
隔天一早，越过济苍，圣上亲自下旨，特遣他身边的老太监到大将军府布旨
赵冉得瑟，拿着金黄的绢布细细品，正四品上忠武将军！带兵两万，月银翻了二十多倍，还得了皇城里一套宽敞的院子供她日常起居，还有处理征兵事宜，半月之后去南蛮镇压蛮人作乱
老天眷顾啊!去南蛮算什么，远离予旸，一个不慎还能功成名就，她想着自己光明的未来，在书房里傻笑
“再看下去，圣旨要被哈喇子淌湿了！晕开了就不管用了”
“嘿嘿，大将军别忘了，咱俩现在不合，您别老好生好气的跟我说话，隔墙有耳！”
“不管有没有耳，圣旨已经下来了，他还能出耳反耳？”
赵冉认同着点了点头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俗话说的真是妙啊，这要是能工整押韵，就是一上乘对联，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顺其自然准没错”
“赵将军！自省啊！这才咽下他给的甜枣，还没挨他要打的巴掌呢！这船还没看见桥，柳还没到暗处呢！”
赵冉只听着这一声将军唤她，心里乐开了花，嘿！悦耳！特没出息一笑
“哎哟，大将军抬举，您别叫小的将军，我这一美该上天了！”
“对了，大将军……为了显得我俩不合，我这会儿也该拾掇拾掇搬出去了”
“回来！你能有什么东西要搬？我问你，南蛮你打算怎么办，你这一去可是三军统帅！”
“我早想好了，南蛮为什么不服教化，不外乎有恃无恐，他们那奇货稀珍颇富，上天馈赠的生机，我手上的兵用不着跟他们比武力，我除了他们的底气，让他们先惊恐，自然要到讲道理的田地”
“那你讲不了道理呢？”
济苍忽而语重心长
“这次南蛮作乱，可不像以往只是发发牢骚！有由头，有章法，后劲十足，拖到今日竟成大患，明显有人先朝廷一步讲了道理”
“大将军的意思，擒贼先擒王！”
“不错，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待事情浮出水面再行动不迟，你本就在明处，暗箭难防！别忘了统帅最主要是什么！？”
“……未雨绸缪”
“嗯，很好，赵冉！本将军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叫你去南蛮，你的事情我猜的八九不离十，实话告诉你，我打不过我师父！他要杀你我束手无策！我不想弄巧成拙，到了那儿万事警惕、多想三分！打起精神来！”
赵冉惭愧地低下脑袋
“大将军……”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保住小命，早点回来！届时你成了介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予旸当然不能随意害你，不过前提你必须活着”
赵冉感觉这架势就像她小时候闯祸被爹爹拖宝，鼻头一酸直想落泪
济苍心里也不忍落，去那种蛮荒之地这分明还是个孩子，他起身摸了摸赵冉脑袋
好嘛好嘛，更像爹了！她嘴巴一瘪，眼泪簌簌往下落一骨碌掉到手背上，赵冉惊觉，把头一偏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济苍不免被感染心里酸胀，刮了刮赵冉的泪珠子，一只手掌撑开捏住赵冉脸颊往跟前提，不给赵冉避开的机会
“嘬嘬嘬，没羞没臊，还哭，还哭，还知道舍不得！”
赵冉蹭掉眼泪鼻涕，泪洗过的眸子晶莹剔透，颇显真诚，叫济苍心里一跳，赵冉的脸蛋都变得烫手
“不是，这不算！大将军，您刚刚……实在是……太像我爹爹了！”
济苍嘴角一抽，正要为自己正名，想不到赵冉跳脱，她蹭的往下一沉，蹲在地上，双手摁住眼泪一阵抽噎
“大将军不知道，我爹爹年轻时也像你一样俊美多智，可我连我爹爹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都没见着他最后一面儿”
“我都不知道要朝哪边告诉他我已经是当朝四品将军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害了他”
“我太没用了……”
“你父亲母亲叫什么名字？”
赵冉凝重起来，尽量把话说清楚
“我父亲唤赵时，母亲叫冉舒，早六年前我家好好做着生意，无罪无诉，被朝廷陷害破产了”
“母亲一死，爹爹就疯了”
济苍紧跟着蹲下
“你放心，本将军会替你查清楚！”
赵冉泪眼婆娑看着济苍，一下觉得没那么难受，几乎想扎进济苍怀里，她生生克制住，眨巴眨巴眼睛情绪恢复正常
“大将军，谢谢你……，不过等我回来我自己去查！害我一家家破人亡的人，我要自己手刃！”
“嗯，届时我势必助你一臂之力”
“大将军，那我，我走了，也确实，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我那屋子本来就空落落的，我那些物件您挑着让人丢出去罢，嘿嘿，别忘了咱俩不合”
“赵冉……”
“嗯？”
“没事儿，你去吧！万事小心”
赵冉点了点头，遂出了书房，回头看一眼，济苍已经回了椅子上办起公务来，她自嘲一笑，什么时候她也能做到心中自有丘壑、任何时候都能气定神闲就好了
却不知她所敬佩的人，心里根本是一团乱麻！济苍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咙胸口
暮间，予旸果然来训斥济苍，但奈不过一切已成定局，骂的凶狠些也是无的放矢，济苍不痛不痒
而赵冉孜然一身到了新府邸，朝廷正四品官员临时落脚的地方，体面！婢子小厮簇拥，各处服服帖帖的，好家伙，六进六出的院子就她一个主子住着，得瑟归得瑟，打点好住处，秉着在其位谋其职，赵冉去了校场，着手征兵事宜
忽而入夜，打道回府的路上居然又见耒小公子
赵冉正路过花巷，白日坊市里最安静的地界，此时此刻喧哗热闹，她不住打马加快速度，却不料耒家祥不知打哪儿闪了出来，大声叫住赵冉
“赵将军留步！”
赵冉只好下马，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唯有耒小公子自灯火阑珊处信步向她走来，显然等着她呢！
“别来无恙啊耒小公子，你消息倒灵，这位子我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开玩笑我是谁！人称小灵通，咱好久没喝一杯了，怎么样，赏脸？”
“什么赏脸不赏脸的，抬举！小酌一杯无伤大雅！走着！”
耒小公子痞气十足，忽而灿烂一笑，颇为得意看着赵冉
“今儿咱还能一边搂着姑娘一边喝！”
“色令智昏”赵冉摇头“不可取！”
耒小公子哈哈大笑
“见到姑娘准保你走不动道！”
赵冉坚定，继续摇头
“莺莺燕燕，麻烦！要喝酒，换清静点的地方”
耒小公子藏不住欢喜，面上揶揄赵冉
“怎么着？不喜欢姑娘？”
“废话真够多的！不喝我走了！”
“喝喝，去老地方，老地方！”
赵冉心里冷哼一声，管你又是什么路数，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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