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击杀

　　48、击杀

　　武仁合若有所思地下了车，望着乱哄哄的楼顶，还有静谧地站在高处一动不动的兰清若。

　　“她这样子还真有点革命党的派头，或许你的怀疑真是对的。”

　　“我的感觉恰恰相反，我审过两位女革命党，聪明却很狡猾，在外人面前最是循规蹈矩，绝不可能干出这种引人瞩目的事情，她肯定知道我对她有所怀疑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示弱，像这样、、、、、“肖九摇摇头，“倒很符合她一气之下就不顾家族名声，个人名声，不管不顾地就要嫁与人当续弦的莽撞劲，梅效白要真娶了她也是个头疼的事。”

　　“惊动了玉带春的人可不是小事，你这么做可是冒险。”武仁合若有所思，“虽然将军说一切照旧，绝不要刻意隐瞒什么行动，你以为我去妓家是去寻欢做乐的、、、、、、”

　　“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想着即使无法确定兰清若的疑点，把她看住也是个笨办法。”

　　“着火了，着火了、、、、、、”突然有人狂喊，华新宫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天边骤然腾起一团火龙，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

　　“不好，是将军府。”肖九一激灵。

　　街上的巡逻队从四面八方往子午街汇集，疾驰的马蹄声掀翻了沉睡的庆丰古城。

　　“玉带春带的兵倒是不错。”武仁合侧耳邻听着训练有素快而不乱的呼喝声，上次将军府发生大火，还在范雄伟手下的巡逻营反应迟缓姗姗来迟。

　　“我怎么觉得不对。”肖九凝视细听，“庆丰的巡逻营有这么多人？”

　　武仁合一愣，那强劲的马蹄声好似千军万马。“不好。”他翻身跳上车，“你去朝夕坊看看，那里千万不可再出乱子。”

　　“武大人！”一匹高头大马拦住他们的去路，马上坐着一位身穿海马补官服的武宫，身后簇拥着十几个官兵，他拱拱手，态度略有些傲慢，“在下佐青，玉大人麾下，城里被不明身份人员混入，街道已经实行宵禁，所有人员原地待命，大人如何不便，可去华新宫里开个房间。”

　　武仁合的车夫是他的下属，只轻轻一瞄就知道他的意思，他的手看着在安抚躁动不安的马，马儿却兴奋地拼命刨地跃跃欲试。

　　肖九上前抱拳，“这位仁兄，我们看着那大火像是子午街，我们不太放心、、、、、、”

　　“尽管放心，巡逻营已经去了，总比两位人多势众，而且或许纵火犯正是我们在捉拿的嫌犯、、、、、、”

　　武仁合越听越不对，断然打断他漫不经心的话，“肖将军还在府里，我们怎能不在身边听命，得罪了，届时让肖将军亲自给玉大人赔礼。”话未完，马儿已经脱缰而出，从阻拦的人群头顶越过，呼啸而去。

　　“快追。”估青懒洋洋得挥挥手。

　　落在黑暗之中的肖九清楚地看到了佐青鄙夷的轻笑，他双手在衣襟上抓了两把，感觉脚下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有一种大厦将倾的恐惧。

　　怎么突然间走到了这一步？他踉跄两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切都如期进行，除了、、、、、、他惊恐地抬起头，清楚地看见还伫立在鸽子楼上的兰清若，她华丽的衣着比白日看着更加耀眼夺目，刻丝的银线在夜幕下绽放着熠熠生辉的花朵，斗篷被风撩起，头发也被风吹乱，可她的眼神却怔怔地看着远处，没有焦点。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他喃喃自语。

　　“肖大人！”倏地一声喊，肖九拔腿就跑，被人手一伸拎住领子。

　　、、、、、、

　　“老爷，怎么样？”梅虎梅豹一边一个搀扶着梅效白，看着将军府东面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顺着溪流往南跑。

　　“还好。”胳膊剧痛，无法跑快，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

　　“等等！”梅效白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原本大火引起的骚乱被火势掩盖着只能看见呼呼的浓烟和无声的火光，此刻却似乎被沉重杂乱的声音所代替。

　　梅虎也听出异常，他趴在地上，片刻，猛地抬起头，“是脚步声，起码有五百人以上，不，得有千把人。这是难道是个军营？！”跟着梅效白走南闯北他自然知道即使肖荣强是将军，无令也不可把军队随意驻扎在庆丰，扣个谋反的罪名轻而易举。

　　梅效白猛地向前跨了一步，没到想事情竟然与他猜测得一般无二。

　　“老爷知道我们适才看见了谁，是兰香！她带着两个家丁也是去放火的。”震惊过后，梅虎有些兴奋。

　　梅效白没说话，看样子兰清若江怀谨当初是看到了将军府里住扎着大批兵勇这个机密，所以肖九武仁合才穷追不舍，难得的是兰清若竟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不由地望向天边那弯玄月，无声地笑起来。

　　“我就在这里吧，跟着你们也是累赘，你和梅豹见机行事，这次一定要斩草除根。”

　　梅虎梅豹无声地摸向将军府荷花池。

　　上千兵勇从东面逃出来集中在荷花池四周，虽然躁动却没有乱，但空间有限，人挤人人挨人，稍一挪动就是一片骚乱，人人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晃动。

　　东边的火越烧越大，吵杂声此起彼伏，看样子救火的人都集中在那边。

　　荷花池在将军府西南，上次起火他们就集中在这里避免了计划的暴露。两名身着软甲的千户站在荷花池中间的石拱桥上，一人持剑一人拿着软鞭，双目炯炯地来回扫视着兵勇，像刀子一样控制着众人的行动。

　　梅虎向梅豹示意了一下。

　　荷花池后是一座不高却十分陡峭的假山，小径两边修着木质扶手，一路直达山顶的亭子。梅豹从侧面爬上去，亭子四周挂了幔帐，夜风许许吹来，幔帐轻拂，仿佛在藐视着山下的混乱。

　　“着火了，快看！”兵勇一喊，众人同时转身，顷刻就乱起来，有人掉进池里有人被推倒踩在脚下。

　　两名千户嘶哑着嗓子却又压抑的声音被混乱的声音吞没得干干净净。

　　火势顺着扶手一路烧下来，小径旁的野草也蓬勃地烧起来，越来越旺，终于有人撑不住开始四散，一名千户一提气从石桥上飞下一剑将一名跑在前面的兵勇砍倒，其它人愣了一下，被后面的人推着又前仆后继地往前涌，人群终于乱了。

　　高高举着软鞭的千户愣在石桥上，须臾，荷花池边已人影全无。

　　、、、、、、

　　“大人，佐大人，”一名小旗奔到佐青身边，“发现大量兵勇正从将军府奔出！”

　　“什么?”佐青正站在将军府正门前，听着里面不时传出的各种救火的消息，一时没明白下属的意思。

　　“正是，”小旗一跺脚，“府里藏着兵勇，好几百人，被大火逼出来的。”

　　“好几百人？”佐青诧异地摸摸下颚，“好几百人？”

　　“对，大部分都翻墙逃出，如今正四散而去。”

　　“大人把令信留在府里，你即刻去取了令信前去城外调兵。”佐青翻身上马，在原地转了几圈，“没想到竟然真有用？”从怀里取出一个引信扔向天空，啪啪两下，空中炸出两朵玫瑰。

　　四处乱奔的肖家军大部分还穿着里衣，跑了百十来米就站住了，庆丰人口管理非常严密，像他们这样既无保人又无通关度碟连城门都不可能出得去，但他们是悄悄躲进庆丰城的，只要露面必然逃不了抓捕。

　　“将士们，跟我走。”突然，肖九坐在一辆飞驰的马车上高喊，“去华新宫集结。”

　　兵勇精神一振流水般地跟着马车后面往华新宫奔去。

　　“兰姑娘，”肖持苦口婆心，“你这是何必呢，快下来，这要让你爹娘知道该多么伤心。”站在楼顶，火光映衬下的将军府清晰可见，包括四处奔逃的人群。“你看人人都想活着，活着多么不容易。”他干脆坐在楼角，看着肖家兵被他们押着蹲在地上，兰家护卫一脸莫名地看着兰清若。“我知道姑娘的心情，可你还小呢，谁知道未来的路上还会碰到什么男人，或许更好的人还在等着你，错过一个也不算什么。”

　　兰蜍带着几名会功夫的护院站在楼下，浑身绷着劲，随时会冲上前接住跳下的兰清若。

　　看着肖持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一哄而散的人群又聚了回来。

　　“大人，你们不去救火么？”有人起哄。

　　“哪有都去救的，自然救兰姑娘更重要。”肖持指着掌柜，“你小子肯定和肖家军有瓜葛，否则他们怎么会逼到姑娘身边，回头再找你算帐。”

　　“大人，”掌柜的放着哭腔，“我怎么敢说个不字，他一挥刀我小命就没了。”

　　“客人到你这里来住店，你就该负责他们的安全，你说以后华新宫谁还敢来。”肖持蜷起一条腿，舒服地靠着旁边的墙垛。

　　“梅老太太又去将军府了，可怜老人家，几十岁了，眼看着孩子生死不知。”有人嗟叹，对肖持的懈怠很不满，“姑娘，”他大声喊，“你在这里寻死有什么用，梅少爷可还在火堆里呢，你不如下来，让这位大人带着你去救人怕还划算点。”

　　“姑娘，”兰香扑倒在兰清若脚下，想伸手又不敢，“姑娘别吓唬奴婢了。”

　　“这姑娘是傻了，可怜兰家人没一个当家的在。”又有人说。

　　“大人，你敢不敢给姑娘承诺，回头让肖家军给姑娘一个交代。”

　　“承诺承诺。”肖持挥手。

　　众人却失望地摇摇头，“肖家军那是肖将军做主，谁敢动他的人，你没看见巡逻队的人都在敷衍了事么。今天这姑娘悬了，站到死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后、、、、、、”

　　“快看！”有人指着华新宫大门的方向，有一团流水般的黑云往华新宫蔓延。

　　肖持呼地站起来，直接从楼项跃下，手下把肖家军的人放地上一推，疾步追上，动作敏锐，与适才疲沓的样子判若两人。

　　“怎么回来？”众人一脸懵圈。

　　观景台在华新宫半中间，大门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往这边来？”大伙左右看看，渐渐地惶恐浮上心头，“不好，怕是双方要火并吧，肖将军和玉大人？”话音未落再次一哄而散。

　　肖持带人飞奔至门口，正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身后是流云般滚滚而来的人流。

　　“停下。”他大喊。

　　马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样子。

　　他手一挥，一排士兵在身后蹲下举起长枪，砰的一声。

　　肖九仿佛突然间醒过味来，他睁开眼，正好扬起头看到矗立在楼项的兰清若，虽然距离很远，他还是看见她眼里的一抹鄙夷和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他想抬起手，嘴里却只是啊了一声，一头栽下马车。

　　兰清若身子不住地晃起来，脚下堆砌不稳的石块开始往下掉。

　　“姑娘！”兰香一把抱住兰清若的双腿把她拖下来，“成了！”

　　兰清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兰蜍快步冲上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倒在兰香怀里的兰清若，他看得很清楚，适才那一枪击中的正是肖九。今晚整个过程原本是兰清池的安排，最后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但很明显一切却在另一个人的掌控之下，这个人是谁？他不敢相信是兰清若，却又不得承诺最起码兰清若是知情的一个，她是什么时候安排这一切的。

　　兰香痛哭不已。

　　他看向大门口那片黑云。

　　肖持也下意识地顺着肖九的视线看向鸽子楼，兰清若已经消失不见，只看见那轮妩媚的玄月。

　　他惊恐地高喊，“都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来人被枪声吓得后退了两步，再回头，一排骑兵正一字排开堵在他们身后。

　　“我们会找肖将军要解释，此事与你们无关，我数三声，三声后再不蹲下，我们就开枪，”肖持举着手，“一，二，”

　　人群倏地蹲下。

　　黑压压地一片，放眼望出去，起码有一千多人。肖持松了口气。

　　月光突然躲进云彩里，肖九的尸体像一抹阴影，只待光亮闪出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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